咳喘醫案
一、胡希恕醫案
王某,女性,31歲,病歷號102132,1964年12月12日初診。感冒後引起咳喘已半月,經服湯藥,咳喘向愈,但前天又受涼致咳喘加重,吐白痰多,頭痛惡寒,時胸悶心煩,口干不思飲,苔白根膩,脈浮弦。
證屬外寒內飲而熱壅於上,治以解表化飲兼清熱除煩,與小青龍加石膏湯:
麻黃10克,桂枝10克,白芍10克,半夏10克,干姜6克,細辛6克,五味子10克,杏仁10克,炙甘草6克,生石膏45克。
結果:上藥服3劑咳喘減輕,繼加減服4劑症已。
《经方传真—胡希恕经方理论与实践》
二、馮世綸醫案
大學實習時跟隨經方家宋孝志老師治一病例,體會較深:王某,男,27歲,文化館畫家,1961年12月14日初診。自幼患咳喘病,15歲以後加重,經西醫多方診治無效。10月來本院治療,前醫以宣肺、潤肺化痰方藥多治無效,用黑錫丹過兩,亦不見效果。刻下症:喘咳重,不能平臥,不得已吞服麻黃素、氨茶鹼以平喘。胸脹滿悶,氣短,痰不易咯出,吐白泡沫清痰,張口則口水流出,自感周身冷,小便頻數,苔厚膩黃滑,脈沉細滑數。因患者滿口涎水,故語言不清,卻不時自語:“服熱藥後吐黃痰,則症可愈,若痰不出,將憋死矣!”精神消沉,痛苦萬狀。
此證為外寒內飲,與小青龍湯:
麻黃10克(泡去上沫),桂枝10克,五味子10克,半夏12克,細辛根10克,干姜10克,白芍10克,炙甘草10克。
結果:12月21日來診:述服藥3劑感身熱,吐痰爽快,喘減已能平臥睡覺,口水減少,說話清楚,仍小便頻,舌苔黃膩除,脈稍滑不數。前方加杏仁10克,同時間服六君子湯。服1月,咳喘緩解。
《经方传真—胡希恕经方理论与实践》
三、姜春華醫案
周某,男,39歲,1976年2月27日初診。
患慢行支氣管炎已3年,咳痰量多而稀,色白,胸悶氣短,全身疲乏,納差,大便稀溏,苔白膩,脈滑。辨證為脾肺兩虛,痰濕內盛。方用苓桂朮甘湯合二陳湯加味。處方:茯苓12g,桂枝、白朮、半夏、陳皮、前胡、杏仁各9g,炙甘草6g。每日1劑,水煎服。連進3劑後,痰少咳減,但納差。原方加砂仁3g,再進3劑後,病愈。
【按】本例為慢性支氣管炎,辨證為脾肺兩虛,痰濕內盛。脾氣不運,則聚濕成痰,咳痰量多,脾氣虛則納差,便溏。肺氣不降則咳逆,肺氣虛則胸悶氣短。故用二陳湯及苓桂朮甘湯加味燥濕化痰,配前胡、杏仁宣肺鎮咳。方藥對證,其病速愈。
《姜春华中医学术思想研究及临床经验选粹》
四、胡希恕醫案
會診一患者,高熱50餘日,西醫用盡退熱方法不解。請各醫院會診,多疑為癌變,最後邀胡老往診:其人嘔不能食,胸脅滿,心下痞,大便難,脈弦有力,與本方1劑熱退,3劑痊愈出院。此證多有,故出此例以供參考。
胡老把本方用於治喘,使後學嘆為觀止,今附一例治驗:康某,男性,36歲,病歷號143153,1964年4月29日初診。3年前因食青辣椒而發哮喘,在東北久治不效而來京求治。冬夏皆作,始終未離氨茶鹼。半年來多服補肺益腎之劑,證反有增無減。近日哮喘發作,晝輕夜重,倚息不得臥,大汗淋漓。伴胸悶腹滿,口干便秘,心悸眠差,苔薄白,脈沉緩。
證屬少陽陽明合病,兼挾瘀血而現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加生石膏湯:
柴胡12克,黃芩10克,生薑10克,半夏12克,枳實10克,炙甘草6克,白芍10克,大棗4枚,大黃6克,桂枝10克,桃仁10克,茯苓10克,丹皮10克,生石膏45克。
結果:上藥服2劑,諸症減輕。3劑後大便通暢,哮喘未作,停用氨茶鹼等。但因仍有口干,原方再服3劑遂愈。1966年9月25日出差來京,告知:2年來曾數次感冒咳嗽,但未發哮喘。
《经方传真—胡希恕经方理论与实践》
五、曹穎甫醫案
錢左
咳而上氣,惡寒,脈浮緊,此為中有伏飲,外感新涼,當發其汗,宜小青龍湯加減。
生麻黃三錢、 川桂枝3錢、 生白芍3錢、淡乾薑三錢、 細辛一錢、 仙半夏三錢、射干三錢、 前胡二錢、 桔梗二錢、炙甘草一錢
王慎軒記:此之前方有五味子二錢,無射干,服之無效,後服此方二劑即愈。
《曹穎甫醫案》
六、曹穎甫醫案
余嘗自病痰飲,喘咳,吐濁,痛連胸脅,以皂莢大者四枚炙末,盛碗中,調赤砂糖,間日一服。連服四次,下利日二三度,痰涎與糞俱下,有時竟全是痰液。病愈後,體亦大虧。於是知皂莢之攻消甚猛,全賴棗膏調劑也。夫甘遂之破水飲,葶藶之瀉癰脹,與皂莢之消膠痰,可稱鼎足而三。唯近人不察,恆視為鴆毒,棄良藥而不用,伊誰之與歟?
曹穎甫曰:余治張大元咳嗽,,不得臥,亦用控涎丹法,一下而癒。近數年來大元染有煙癖,濃痰和水而出,一夜得一大玻璃杯。諸痰飲方絕無功用,皂莢灰亦無濟。大約水氣太甚者,既不當用滌除油垢之法,而中有濃痰者又非溫藥所能治乎?
【按】曹穎甫自服皂莢丸,下利日二三度,痰涎與糞俱下,有時竟全是痰液。甘遂之破水飲,葶藶之瀉癰脹,與皂莢之消膠痰,功效有異。共同點是攻消甚猛,病愈後,體亦大虧,需要扶正。但近人因擔心損傷正氣,恆視若鴆毒,棄良藥而不用,則療效無法提高。
《曹穎甫醫案》
七、姜春華醫案
宣肅並進
胡某,女,46歲,咳喘已7年,近受風寒侵襲,胸悶窒塞,呼吸不利,咳喘多痰,喉間作水雞聲,苔白,脈軟。以麻黃湯加味,處方:麻黃6g,桂枝9g,川樸9g,枳實9g,杏仁9克,甘草6g,2劑。劑後咳喘減輕,上方去川樸,加陳皮3g。2劑。藥後喘咳平,呼吸通暢。
【按】本案為冷風哮喘,主要是痰伏在肺不易咳出,故用麻黃湯宣肺平喘,以厚樸、枳實助麻黃肅肺下氣,服藥後取得顯著進步,二診去厚樸加陳,以健脾和胃。
《姜春華學術思想研究及臨床經驗選粹》
八、趙醫師醫案
陳小姐,病歷編號:809XXX號,出生日期:1987年X月,職業:學生,婚姻狀況:未婚。2019年2月12日到診。
西醫診斷:感冒咳嗽。
中醫辨證:感冒後咳嗽兩周,中西藥治療無效,朋友介紹而來求診。
首診:劇咳,咽癢,痰多色綠,胸痛,咽喉壁膿腫,扁桃腺體腫大,體溫38℃,渴不思飲,食慾欠佳,惡寒,二便尚可,舌淡紅,苔薄白,脈浮緊,證屬太陽經、太陰經合病,風寒襲表,外邪內飲,治以解表散寒、宣肺化飲。方藥選用〝小青龍湯〞加一枝黃花、桔梗飲服,結合針灸治療。
處方用藥:桂枝五錢、炙麻黃二錢、炙甘草錢半、細辛根半錢、五味子錢半、法半夏四錢、白芍三錢、乾薑錢半、一枝黃花一兩、桔梗二錢,每天飲服一劑,連服六天。
針灸治療:取用十二經絡、督脈、任脈、奇經八脈,多經多穴治療,對本病有效,採用捻轉及提插手法,以作補瀉。每三天針刺一次,連針二次。
療效跟進:治療後病癒。
醫囑:多飲清水,多吃蔬果,少食煎炸食物、適量運動。
醫話:本醫案感冒咳嗽,證屬太陽經、太陰經合病,風寒襲表,外邪內飲,治以解表散寒、宣肺化飲。方藥選用〝小青龍湯〞加一枝黃花、桔梗飲服,結合針灸,加強療效。〝小青龍湯〞來源於《傷寒論》,本方為桂枝湯去生薑、大棗加乾薑,再加麻黃、半夏、細辛、五味子而成,麻黃、桂枝、白芍、甘草發汗以解太陽之表。半夏、乾薑、細辛、五味子逐內之寒飲,合之解表以化飲,平咳喘,本方為治療外邪裡飲而致咳喘者,故本方加一枝黃花、桔梗,治療本醫案感冒咳嗽,有良好療效。
(醫案中病人的個人資料包括姓名、住址均非真實)
資料提供:編輯室
九、趙醫師醫案
黃先生,病歷編號:809XXX號,出生日期:1987年X月,職業:地產從業員,婚姻狀況:已婚,2019年2月15日到診。
西醫診斷:感冒咳嗽。
中醫辨證:患慢性咽喉炎,日夜咳嗽,濃痰,咽痛,親人介紹而來求診。
患者發熱,咽喉疼痛,扁桃體腫大、膿腫,劇咳,痰濃色黃,舌紅、苔黃,脈浮緊,證屬太陽經、太陰經合病,外邪內飲,邪熱鬱肺,治以清熱宣肺,化飲止咳,方藥選用〝止咳散〞加蒲公英、海浮石飲服。
處方用藥:桔梗三錢、紫苑三錢、荊芥三錢、百部二錢、白前三錢、製陳皮二錢、炙甘草錢半、蒲公英一兩、海浮石一兩,每天服一劑,連服六天。
療效跟進:治療後病癒。
醫囑:均衡飲食,多吃蔬果,戒吃辛辣,適量運動。
醫話:本醫案感冒咳嗽,證屬太陽經、太陰經合病,外邪內飲,邪熱鬱肺,治以清熱宣肺,化飲止咳,方藥選用〝止咳散〞加蒲公英、海浮石飲服,療效甚佳。〝止嗽散〞來於清、程鐘齡《醫學心悟》方劑,方內紫苑、白前、百部止咳化痰,治咳嗽不分久新,皆可取效;以桔梗、陳皮宣降肺氣,止咳消痰;荊芥袪風解表;炙甘草調和諸藥;荊芥、炙甘草與桔梗配合,更能清利咽喉。運用得宜,可用於諸般咳嗽。故本方加蒲公英、海浮石,治療本醫案感冒咳嗽,有良好療效。
(醫案中病人的個人資料包括姓名、住址均非真實)
資料提供:編輯室
十、曹穎甫醫案
【原】
姜佐景按:張君志明為余之好友,嘗患疔毒。自以西藥治之,增劇,因就余以中藥治愈,乃嘆中藥之神。自後恙無大小,每必垂詢,顧余以事冗,居恆外出,致常相左。某晨,君又賁临,曰:咳嗽小恙耳,何中医久治不瘥?并出方相示,則清水豆卷、冬桑葉、前胡、杏仁、赤苓、枳殼、桔梗、竹茹、牛蒡、貝母、瓜蔞皮、冬瓜子、枇杷葉之屬。因詢之曰:君於夏月嘗習游泳乎?曰:然。君之咳遇寒則增劇乎?曰:然。余乃慰之曰:此證甚易,一劑可愈。倖毋為慮。因書上方與之。越二日,來告曰:咳瘥矣。即為書下方調理焉。
【譯】
姜佐景按:張志明先生是我的好朋友,曾經患疔毒,自行服用西藥,增劇了病情,於是我本人用中藥治療,痊癒後感嘆中藥的神奇。從此之後病無論大小,都親自向我詢問,而我因公務繁重,經常外出,所以他經常找不著我。某一個早晨,他又生氣地進來了說:咳嗽這樣的小病,為什麼中醫治這麼久都不好呢?把方子出示出來給大家看:清水豆卷,冬桑葉,前胡,杏仁,赤芍,枳殼,桔梗,竹茹,牛蒡,貝母,瓜蔞皮,冬瓜子,枇杷葉之類的。於是我問他:先生曾經夏季時學習游泳嗎?回答道:是的。先生的咳嗽一遇寒冷就加劇嗎?回答道:是的。我就寬慰他道,這個病證很簡單,一劑藥就可以治癒,不用為此擔心,於是寫了以上的方子給他,過了兩天,告訴他,咳嗽快好了,即給予他以下方子作調理。
【原】
二診 十月二十日
咳已痊癒,但覺微喘耳,此為余邪,宜三拗湯輕劑,夫藥味以稀為貴。
淨麻黃六分 光杏仁三錢 甘草八分
余屢用本方治咳,皆有奇效。顧必審其咳而屬於水氣者,然後用之,非以之盡治諸咳也。水氣者何?言邪氣之屬於水者也。如本案張君因習游泳而得水氣,其一例也。又如多進果品冷飲,而得水氣,其二例也。又如遠行冒雨露,因得水氣,其三例也。更如夙患痰飲,為風寒所激,其四例也。凡此種水氣之咳,本湯皆能優治之。顧藥量又有輕重之分,其身熱重,頭痛惡寒甚者,當重用麻桂。其身微熱,微惡寒者,當減輕麻桂,甚可以豆豉代麻黃,蘇葉代桂枝。其痰飲水氣甚者,當重用姜辛半味,因此四者協力合作,猶一藥然,吾師用五味嘗多至三錢,切勿畏其酸收。其咳久致腹皮攣急而痛者,當重用芍藥以安之。否則,輕用或省除之,奏效如一。要之小青龍證。在里為水氣,在表為咳(咳之前喉間常作癢)其表證之重輕,初可勿拘,其舌苔亦不必限於書本者也。本年夏,友好多人皆習游泳,耽之不倦,雖雨天不已,一月前後,十九患喉,余悉以本湯加減愈之。
曹穎甫曰:予近日治丁姓婦十年痰飲,遇寒即劇,日晡所惡寒而喘,亦用此方。方用:麻黃三錢,細辛二錢,乾薑三錢,白术三錢,半夏三錢,桂枝四錢。服經二劑,咳喘略減,而無汗惡寒如故。再加麻黃二錢,合五錢,細辛加一錢,合三錢,外加杏仁四錢,炮附子四錢,效否待明日方知。然則姜生治張君,兩用輕劑而即效者,實由本年新病,不同宿疾之未易奏功也。
【譯】
二診:十月二十日
咳嗽已經痊癒,但感覺有小小喘,應該是余留的邪氣,應用三拗湯這樣的小方,藥味以少為佳。
淨麻黃六分 光杏仁三錢 甘草八分
我多次用這個方法治療咳嗽,都有很神奇的效果。一定要查證斷定這個咳嗽屬於有水氣,然後才用,並非用這個方法治療所有的咳嗽。水氣是什麼呢?邪氣屬於水飲,就像本案張先生因為學習游泳而有水飲,這是其中之一,又比如多吃一些水果冷飲會得水飲,這是其二,又比如餐風宿露,會得水飲,這是其三,更有本有患痰飲病為外感所激發,這是其四。但凡這些水飲的咳嗽,本方都是最優化的治療方案。考慮藥量有輕重的分別。他的身體熱勢綿重,頭痛惡寒嚴重的應當重用麻黃,桂枝,身體微熱,輕微惡寒的應當減輕麻黃,桂枝,甚至可以用豆豉代替麻黃,蘇葉代替桂枝。痰飲水氣嚴重的,應當重用乾薑,細辛,半夏,五味子,四者共用,彷彿一味藥。我的老師曾經用五味子多至三錢,不用怕它過於酸性收斂。他咳的時間長導致腹皮收縮疼痛。應當重用芍藥,甘草來緩解疼痛。否則,用輕量或省去,效果一樣。小青龍證,在內里為水飲,在表為咳嗽(咳嗽之前喉間經常發癢,表證的輕重最初可以不必拘法,舌苔也不是必須為白膩,論述其他的喘,渴,利,噎,都是經驗而已,不必拘泥於書本。今年夏天,朋友中很多人都學習游泳,醉心於此不倦,雖雨天也不中止,一個月前後,十人有九人患咳嗽,我都用本方加減治癒。
曹穎甫說:我治療姓丁的婦人痰飲,遇寒就加劇,下午五點惡寒而喘,也用這個方子。方用麻黃三錢,細辛二錢,乾薑三錢,白术三錢,半夏三錢,桂枝四錢。經過服兩劑,咳喘稍減,而無汗惡寒仍像開始一樣。再加麻黃二錢,一共五錢,細辛加一錢,一共三錢,另外加杏仁四錢,炮附子四錢,是否有療效明天才知。然而姜先生治療張志明,兩用輕劑而即刻有效。因為是本年的新病不同的舊疾病,沒有那麼容易有效果。
【按】小青龍湯乃千古名方,尤在涇《金匱翼》說:“此散寒蠲飲之神劑。”由於療效卓著,得到廣泛運用,前賢各家討論頗多。所論加減方法均為經驗之談,值得學習,但有的觀點相互對立,令人莫衷一是。如滬上名醫徐仲才、朱錫琪等認為用本方治咳喘時,當去桂枝,“使無過散耗正之慮,無發熱不用”。而《傷寒論》本方後原有的加減中卻有“若喘,去麻黄加杏仁”之語。不少醫家認為五味子酸收斂邪,而惲鐵樵則認為五味子監制細辛,不可不用,並舉家北生醫案,談到滬醫為使細辛之力專而去五味子,結果“此藥入口,才兩刻鍾許,病人漢脫而逝”。對於芍藥,上述按語中說“輕用或省除之,奏效如一”,而上海市名中醫邵長榮則認為芍藥“防止麻黃的副作用”,在出現心悸、漢多等症時,加重芍藥的劑量。特別是關於本方的加味,曹穎甫、祝味菊主張加附子,張錫純主張加石膏,行同冰炭,作為後學者尤當詳加思考領會。
(1)曹穎甫、祝味菊主張加附子:從上述醫案可見,曹穎甫認為本年新病,可以用原方輕劑治愈。而十年宿疾,未易奏功,則需增加麻黃、細辛劑量,同時加用附子。這樣加味,有麻黃附子細辛湯意。痰飲的成因是“寒水凝冱不出,因與脾臟之濕,合並而成飲。水氣在胃之上口,胃不能受,則為乾嘔,為咳為喘”。故治咳喘以化痰飲為主要方法。“水合痰涎阻於上膈,則食入而噎”。而《傷寒論》小青龍湯方後有“若噎,去麻黄,加附子一枚,炮”的加減法,顯然也為溫腎散寒利水化飲。附子對於“病在寒水之臟不能納氣”的咳喘,還有溫腎納氣的作用。丁婦十年痰飲,病已及腎,當用附子。
祝味菊治咳喘亦常用小青龍湯加附子。認為“哮喘為陰陽俱虛,痰濁為祟,肺分泌痰涎愈虛,則陰愈虛,陽虛用溫,陰虛不能用甘寒,始克有濟。”對陰陽俱虛之證,一向主張溫陽為先,反對寒涼。
(2)張錫純主張加石膏:張錫純,民國時期最負盛名的醫家,其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說:“平均小青龍湯之藥性,當以熱論,而外感痰喘之證又有熱者,十之八九,是以愚用小青龍湯三十余年,未嘗一次不加生石膏。即所遇之證分毫不覺熱,或脈象有熱者,則必加生石膏五六錢,使藥性之涼熱歸於平均。若遇證之覺熱,或脈象有熱者,則必加生石膏兩許或一兩強。若因其脈虛用人參於湯中者,即其脈分毫無熱,亦必加生石膏兩許以輔之,始能受人參溫補之力。至其證之或兼煩躁,或表裡壯熱者,又宜加生石膏至兩半或至二兩,方能有效。”
痰飲當以溫藥和之,小青龍湯藥性偏溫,本是藥症相合。但張錫純認為“外感痰喘之證又有熱者,十之八九”,所以運用時必加石膏。
張錫純而且舉病例說明:“曾有問治外感痰喘於愚者,語以當用小青龍湯及如何加減之法,切囑其必多加生石膏然後有效。後其人因外感病發,自治不愈,勢極危殆,倉惶迎愚。既至知其自服小青龍湯兩劑,每劑加生石膏三錢,服後其喘不止,轉加煩躁,惴惴唯恐不愈。乃仍為開小青龍湯,去麻黃加杏仁,又加生石膏一兩。一劑喘止,煩躁亦愈十之八九。又用生龍骨、生牡蠣各一兩,蘇子、半夏、牛蒡子各三錢,生白芍五錢(此方系後定之從龍湯),為其仍有煩躁之意思又加生石膏一兩。服後霍然痊愈。此證系不敢重用生石膏,幾至病危不起。彼但知用小青龍湯以治外感痰喘,而不重用生石膏以清熱者,尚其以茲為鑒哉。”本醫案從正反兩方面說明小青龍湯加石膏的重要性。
(3)學習與思考的體會:小青龍湯加附子,本來是原書方x的加減方。曹穎甫根據“惡寒無汗,遇寒即劇”的症狀而加,屬辨證用藥。另考慮到十年宿疾與本年新病的不同,前者病已由肺及腎,腎陽虛虧,影響腎氣攝納,故用附子溫腎攝納。徐仲才認為此類患者也常見於反覆發作的頑固病例。古人雲:“脾為生痰之源,肺為贮痰之器。”“五臟之病,窮必及腎。”用附子溫腎以利水,也是痰飲治本之法,故屬針對病機用藥。
與曹穎甫相反,張錫純“用小青龍湯三十余年,未嘗一次不加生石膏”。言下之意,也從來不加附子。他加石膏有四種情況:○1症不熱,脈不熱或有熱,加五六錢。○2症熱,脈熱或不熱,加一兩左右。○3病情需要用人參,脈虛無熱,加一兩左右。○4煩躁,表裡壯熱,加一兩半至二兩。在○2○4二種情況,石膏為脈症有熱而加,屬辨證用藥。而○1○3二種情況,脈症不熱,但為平衡藥性而加。又因為“外感痰喘之證又有熱者,十之八九”,所以前者居十之八九。
一般而言,用藥寒熱,當視脈症寒熱而定。同樣運用辨證論治,曹張二人的用藥,截然不同。二人均為民國時期著名醫家,時代相同。曹居滬上,張住河北。南方用藥宜涼, 北方用藥宜溫。因時因地,理當曹習用石膏,張習用附子才是。而實際情況正好相反。莫非辨證論治的過程受醫者個人的主觀影響如此巨大,以至於在張氏眼中熱證多,而在曹氏眼中寒證多?
小青龍加石膏湯,亦仲景方。《金匱‧肺痿肺癰咳嗽上氣》雲:“肺脹,咳而上氣,煩躁而喘,脈浮者,心下有水氣,小青龍加石膏湯主之。”《金匱發微》解釋說:“太陽失表,汗液留積胸膈間,暴感則為肺脹,浸久即成痰飲。使其內臟無熱,雖不免於咳,必兼見惡寒之象,唯其裡熱與水氣相摶,乃有喘咳目如脫狀或喘而並見煩躁。要之脈浮者當以汗解,浮而大則裡熱甚於水氣,故用越婢加半夏湯,重用石膏以清裡而定喘。脈但浮,則水氣甚於裡熱,故用蠲飲之小青龍湯加石膏,以定喘,重用麻桂姜辛,以開表溫裡,而石膏之劑獨輕。”
由此分析,曹穎甫所治,乃痰飲日久,內臟無熱,兼見惡寒者,故加附子;張錫純所治,乃暴感肺脹,裡熱與水氣相摶者,故加石膏。張氏也說:“临證細心品驗,知外感痰喘之挾熱者,其肺必脹,當仿《金匱》用小青龍湯之加石膏,且必重加石膏方效。”然而,三十年中,張氏竟未遇到痰飲日久,內臟無熱,兼見惡寒者?或許張氏自有另外的考慮吧。
雖然張錫純認為:“外感痰喘之證又有熱者,十之八九。”想必其中總有一部分其熱不甚,之所以加石膏,主要還是為了平衡藥性。但我們認為治痰飲當以溫藥,正需要小青龍湯藥性之熱。如張氏加石膏,藥性轉平,反而與病不利。另一方面,小青龍湯加人參,張氏尚且要加石膏,若小青龍湯加附子,按張氏之理,則更要加石膏了。而小青龍湯膏附同加,雖無文獻記載,但麻黃與膏附同用,則《金匱》有之。水氣病篇越婢湯方,方後有“惡風加附子一枚”。所以,小青龍湯加附子後,若出現熱象,似可以再加石膏。
北京名醫趙錫武曾說:“喘息亦即哮喘,以小青龍湯為主方,挾有熱象者小青龍湯與麻杏石甘湯合用。脈微細惡寒嗜睡者麻黃附子細辛湯加黑錫丹治之。”他的話有助於我們對以上文獻的學習與思考作一小結。小青龍湯加附子加石膏可採用如下方法。○1本年新病,無熱者,用本方輕劑,寒重者加附子,有熱者加石膏。○2多年宿疾,及反覆難愈的頑疾,無熱者,加附子,有熱者再加石膏。從文中也可看到,前賢對成方加減有如下原則。○1辨證用藥。○2針對病機。○3平衡藥性。
《曹颖甫医案》